坚果酱

大概率是个甜文写手,也有报社的时候。口味摇摆不定,多数时候LSP,也有吃腻想搞纯情批的时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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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中身(16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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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夜飞雪似杨花。
没有月亮的幽夜,仿佛漫长得永远等不到天亮。
然而天亮真的就是好事吗?
霜雪覆住了身上的血腥味道,冰寒让伤处灼烧的疼痛变得麻木,不知过了多久,视线渐渐有些模糊起来。

温客行用力地掐了掐掌心,却亦只有一片僵硬和麻木,并不能带来多少清醒。
眼前似乎添了一抹亮色,也不知天光既白还是……

保持了太久端正的跪姿,再抬头的时候,一阵酸麻的疼便仿佛一瞬间到了四肢百骸。
温客行看到了眼前一袭白衣的身影。
是师父。
大抵是没有当班,并未着那身暗卫常服。

他的眉目间亦仿佛含着霜雪。
师父平素里一直是这样的,故而也没有什么骇人的——如果不是他手里拿着那根让人甚至惧于直视的藤杖的话。

一声“师父”还没有叫出口,那些仿佛在冰雪中被尘封的伤处终于还是叫嚣着,喧腾着疼了起来。
而叶白衣手中的藤杖,亦劈头盖脸地抽了下来。
温客行觉得自己就像是刚刚被从一个冰湖中拉出来,还没有来得及哪怕只是好好地呼吸片刻,就被抛进了无边无际的烈火之中。

这世间当真有幽冥吗?
即便真的有幽冥深渊,真的有无尽业火……想来,也不过如此了吧。

雪落了大半夜才在地上聚起薄薄的一层。
晶莹剔透的,原本是很好看的。
此刻却被星星点点的血染成了一片狼藉。

温客行曾经在某一次任务的途中亲眼目睹过这样的场景。
一个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的下人,跪在雪地中,被生生地鞭打至死。
未凉的尸身很快被拖走,只留下一地的血迹。
娇嗔的小姐们纷纷执起了绢帕挡在眼前,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们却只是举杯调笑说,好一幅雪景寒梅图啊。

温客行不知道所谓雪景寒梅图的风雅,此刻亦想不出什么贴切的形容。
更何况一下紧过一下落着的藤杖也容不得他再去想什么。

他的血肉或许已经被打碎了;
他的骨头或许已经被打断了。

但是。

他只能在这铺天盖地的疼痛里辗转煎熬;
他只配在这铺天盖地的疼痛里辗转煎熬。

直到……受不住的时候。

可是,“受不住”在暗卫营是不被允许的。
或者说,只在一种情况下还可以——熬到尽头,自然就不用再熬了。

渐渐地,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耳边的风声究竟是真的风声,抑或是藤杖带起的声响。
甚至也辨不出藤杖究竟是落到了身上哪一处——总归此刻,他全身上下没有哪里是不疼的。

再一次吐出一口血之后,温客行几乎是强撑着抬起头,终于对上了叶白衣的目光。
他想叫一声“师父”,尽管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。
叶白衣的眼中仍旧一片清冷,像是霜雪天里冷寂的月光。

霜天,孤月。

温客行醒来的时候,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。
曾经切身的经历再入梦境,竟也会让人畏惧如斯。
好半天,他才稍稍平复了过速的心跳,有些茫然地往前望去。

房内的炭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了——那还是世子爷昨夜里偷偷拿来的银骨炭,这么小小的一盆,买他一条命是绰绰有余的。
窗棂不知何时被吹开了一缕缝隙,正有寒风卷着细雪涌进房内。

真冷啊。
温客行无意识地缩了缩肩膀,牵动了背上的鞭伤,忍不住轻轻地“嘶”了一声。

这已经是第三日了。
世子爷没再带他去秦先生处伴读,明面上亦待他冷淡起来。
院里最苦最累的活计都安排给了他,稍有做得不好的,便是毫不留情的打罚。
甚至……就算并无行差踏错之处,只是不知为何惹了世子爷不快,也总免不了被赏上几下鞭子或者板子,再被勒令跪上一半个时辰。
虽然大多都算不得太重,但伤上加伤总是不好受的。

但……
也只有他和世子爷知道。
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,周子舒都会偷偷溜进他房内,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,甚至是陪他说话,直到看他有了困意才又悄悄离开。

温客行抬头看看窗外的无边夜色,似乎,又快要到时间了。
果然,须臾之后,熟悉的脚步声就越来越近了。
周子舒见他醒着不免有些意外,“怎么起来了?是特意在等我?”
温客行笑着摇摇头,“做了个噩梦……”

周子舒凑近几步拍拍他的手,“什么梦这么可怕?”
虽是问话,却也没打算叫他回答。
他又将那些大大小小的罐子一一摆了出来,小声道,“我爹的人盯得太紧,恐怕还得再委屈你几日……”

温客行只是笑着摇了摇头。
他确实不委屈。
但这一次不是因为觉得不配,而是因为……他知道,不论如何,周子舒总是顾惜着他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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